20 【无色】安柏叛逃记（第二十一章） | 安柏叛逃记

…安柏跟着旅行者一路前行，忐忑不安，心惊胆战。
现在的她已经成了愚人众的跟班，再也不是当初蒙德城相见的身份。荧刚才显然是岩王帝君那一头的，估计也就是“正义的伙伴”。
“邪恶的同路人”与“正义的伙伴”并排前行，怎么想都是可笑滑稽。
这段时间她应该非常出彩吧？安柏心想着。先前岩王帝君简单介绍过，荧自从离开蒙德，请仙家、闯秘境、见天衡、入群玉、败“公子”、救璃月，一桩桩一件件拿回蒙德传开，足够多少蹩脚的吟游诗人炒作混饭吃！
和她这样伟大的拯救者比起来，安柏算得上什么呢？
点火燃藤真君？解谜焚灯真君？…还是说，现在确实杀过人，也确实跟了愚人众的在逃犯？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处地方。这儿是天衡山的山谷，站在这里可以远远眺望吃虎岩的街景，周遭废弃许久的碑亭与石像依旧完好。
“荧，你到底…你做什么啊？咱们这样多不好啊…”
她万万没想到，荧转过身来，没有指责安柏，反而是拥抱住了受惊的小兔子。两人个头相当，百合花头饰自然摩擦到了她突然滚烫起来的脸颊，依然清香的金发搅扰地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好了…你没有出事…真的是太好了…”
荧不知安柏方寸大乱为何，她想的只是能见到活着的安柏。自从她听说安柏“杀人潜逃”，满心不信平时有点活泼过头却总是认真负责的安柏竟有此举。
本来就以为是愚人众那头自导自演拐跑了安柏，没想到真的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会和“女士”一起出现在北国银行呢？
哥哥空已经离开了她，她不希望安柏步其后尘也离开了熟悉的世界。
“好了，我不会跑的啦…你能先松开手可以吗？”怀中的小兔子努力挣扎，试着一点点挪出去。
“不行，”荧此刻不依不饶，双手按住安柏的脊背，“你得先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事了？放心，我开了元素视野，周围没有生物。”
安柏确定不会有愚人众的人跟住，壮着胆子把自从被假冒冒险家欺骗中伏击直到现在的所有经过和盘托出。
“荧，你把我带到丽莎她们身边吧。我知道她们来了。古德温是我杀的，葛瑞斯与葛罗丽都该惩罚我…”
这一刻，安柏不想继续受良心的折磨。她杀了古德温，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因为害怕被强奸的资料曝光，因为想要见到亲爷爷，她杀了无辜的人，给另外两个无辜的人带来痛苦与仇恨。
这样的她，怎么好意思活着呢？本来这次凑到“女士”身边来，就是她听说荧要过来。
准确点说，不知为何回来后心思不稳的冰蕙故意跟她泄露消息，“女士”可能要利用荧去做些“喜闻乐见”的事。
这都是怎么了？冰蕙那种扑克脸能红成那样？是执行愚人众的任务感冒发烧了吗？
“不，我会带你去救你的爷爷。”
荧的一席话震惊了跪地痛哭的安柏。愚人众何等战力，饶是她安柏当初都未能挣脱埋伏受尽淫辱，荧一个外来的旅行者…
“谢谢你…旅行者，你还是把我交给丽莎吧…冤有头，债有主…“
“不要现在就放弃！特瓦林的事如何解决的，大魔神海怪的事如何收拾的，安柏，你应该听那边的人说过的。所以，这次，请你相信我，好吗？“
明媚的瞳孔闪闪发亮，一旁飞舞的派蒙不做声响。这一刻，山谷寂静地剩下安柏软弱无力的哭嚎声。
“就算是救出来了，我还能去哪里呢？蒙德城不会容得下我，璃月港也不会…“
先有爷爷“出逃背叛“的黑历史，再有”与葛罗莉吃醋杀人“的谣言，现在再加上了参与破坏璃月港的罪名，铁证如山，安柏不想坐等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化为最彻底的绝望。
她确实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早已习惯低垂的兔耳依旧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难道要让琴团长为了她一个人徇私枉法？真是那样，安柏恐怕还是得自杀，因为古德温死了。
“你现在相信我，相信我这个人！这样可以了吧！“
荧心觉继续这样下去，安柏恐怕情绪失控冲动行事，于是一把拉起瘫坐大地的安柏，紧紧把面前浑身战栗以泪洗面的她拥抱在怀里。
“我不想管什么蒙德城与璃月港！我现在就想保住你！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要保住！“
荧不希望眼睁睁失去面前的好友。哪怕两个人相处时间不多，曾经一起坐在猎鹿人餐馆品尝蜜酱胡萝卜煎肉的熟人帮助过自己很多。
也许对多次穿越不同世界的时空旅行者而言，这么简单乃至于平淡无奇的经过不足以为意。
她怀里抱住的、那个依旧恐惧和害怕的小兔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时空堆叠的虚无。
安柏正在自己的怀里担惊受怕，眼泪打湿了她蓝白色的连衣裙。荧一边抱住哭泣不已的安柏，一边思考着可能的救人之策。
最起码得等“女士”离开璃月港，手下败将“公子”暂时无心盯住老人家的时候…
“安柏，那个叫冰蕙的女孩子，你跟她认识吗？感觉她对你挺亲切的。”
听到这里，安柏暂时停止了抽泣，“是的…她是我到了愚人众以来的朋友…不，是最关心我的好朋友。”
比起公事公办的水蕙、私心太重的阿莱莎，冰蕙对她相对正常很多，总是那种…璃月人所谓“润物细无声”的那种关心，细微之处太多反而被她记在心上。
而且，她能感觉出来，嘴上说崇拜“女士”的冰蕙，实际并不是一个完全冰冷的杀人机器。
“等等，你想做什么？你该不会想干掉她吧？”
派梦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吐槽，“为什么你会把事情想到这里啊？我们才不会杀人呢！”
“那…你问她的事情做什么？”
荧对冰蕙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是愚人众代表水蕙的亲妹妹，“我们如果想要救出你爷爷，她的配合很重要，因为愚人众的机关按你所说她是比较熟悉的。对了，她有没有什么‘人质’在‘女士’手里？“
两个小女孩加一个小男孩。安柏知道的就这些，最多就是知道点零星的“前夫出轨情事“。
“那么，你能安排她和我见一面吗？“
“你该不会想要说服她吧？不要，千万不要。她对‘女士’很忠心的。万一她告了密，连你也会出事的！”
小兔子的兔耳试图擦开过分热情的百合花发饰。可惜，它失败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安柏，你还记得我们在蒙德城刚刚见面的时候吗？”
怎么可能记不得？当时的旅行者从风起地的七天神像出发，路过低语森林的时候遇上了执勤的安柏。两人简单交谈过后，安柏带荧进了蒙德城，当天还遇上了风魔龙特瓦林大闹蒙德呢。
无论是丽莎还是凯亚，无论是琴还是可莉，大家都称赞这位旅行者过后蒙德城的转危为安。
荧诚挚认真的表情羞煞得安柏无地自容。曾经的侦察骑士，为何如今却习惯了到处脱逃？
从蒙德逃到愚人众，从石门逃到璃月港，从吃虎岩逃到北国银行，她还要继续逃到哪里去呢？
爷爷真的喜欢现在的她吗？虽然安柏没问过全心全意做工艺品的爷爷明锐，但，即使是爷爷也知道良心债不能躲，没有继续躲在蒙德，而是回到璃月去还“债”。
“旅行者…我…谢谢你。谢谢你…你知道阿莱莎吧？她可是挺支持‘女士’的…”
听完安柏对阿莱莎的介绍，荧心里洞若观火知道阿莱莎与丽莎无端接近有所图谋，赶忙按下回去通风报信的心思不提。
“对了，安柏，这是丽莎让我带过来的信。自从你在蒙德消失，这些信据说都给了琴团长。她没有拆封，你自己看吧。“
荧从四次元口袋拿出一摞信封，上面清一色写着一个安柏无比熟悉的名字。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安柏，能有人这么一往情深为你写信，你应该高兴的。“
出于对安柏隐私的尊重，荧知趣地背过身在附近转悠，连带着收好了到处乱看的派蒙。
——琴团长，我是个粗人，写不好法律文书。但是，我可以相信，安柏是无辜的…
——琴团长，安柏要是真的想要杀人，早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非要等“女士”来前几日…
——琴团长，如果您能找到安柏，替我跟那个傻姑娘说一声，我会替她上断头台…
——琴团长，安柏是个好姑娘，您是知道的，所以请您一定要秉公办案，不要信谣言…
这些信，连带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看得安柏忍不住笑出来。教了这么多年，怎么他写字还是这么难看？
然而，她一边笑，一边眼泪止不住往信纸上打，这么些年，他这个发小对自己是有“那个“意思的，到了现在，蒙德早久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他居然还是这样…
安柏是不是对这个可怜的门卫骑士太绝情了？
过去她多次梦见过与斯万一起步入蒙德大教堂的场景，醒来，每次都是自嘲，洗脸刷牙，然后执勤。
自从那次斯万表白，往后她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面红耳赤脸红心跳：原来我离他是那么的近！原来他从那时候就对我…
原本平淡无奇的拥抱，现在看来，全都成了两个人甜蜜纯真的回忆；
原本理所当然的依靠，现在看来，全都化作两个人互相取暖的回忆；
原本嬉笑欢乐的聚餐，现在看来，全都化作两个人相濡以沫的回忆…
表面没心没肺开朗洒脱的安柏，隐藏住了她和其他青春少女一样的细腻。
如今，面前的这些文笔笨拙的信件，证明在那颗依旧把《骑士团规范手册》当经典的骑士心里，她的分量甚至超过了他多年来效劳的西风骑士团与蒙德城。
多年来的相守相伴，她不会怀疑，这些是一个同样对她知根知底的男孩子最真挚的告白。
也许他不像晨曦酒庄的迪卢克前辈那样腰缠万贯，也许他不像晨曦的少爷凯亚那样英姿飒爽，也许他不像阿贝多那样才华横溢玉树临风…
这样的他，依旧还是安柏最熟悉的他。这样的他，即使是现在也还是那个他。
斯万现在还好吗？他现在还是天不大亮就出勤吗？两位老人家怎么样了？他还是因为锻炼忘了吃饭吗？他还会因为同僚劝而空腹陪酒吗？他还是一个人笨手笨脚洗着粗笨的衬衣衬衫吗？他的房间还是那么乱吗？他会不会又跟上级骑士脑子笨说错话啊？他会不会又被精明的同僚忽悠去一个人打扫全城马厩啊？…
会不会直到现在，他还在拒绝着全城多少闺中少女的表白，一个人继续在城门等着我回去？
原来，就连刻意保持距离的我，其实还在替他的日常担心着啊。
安柏终于连刻意做作强撑精神的嘲笑都笑不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坐在这些信纸与信封上对天空嚎啕大哭，仿佛斯万出现到了她的眼前，与荧一样，没有怪罪她身上刚沾染的黑暗与罪孽。
荧没有转过头去，她听丽莎说起过安柏与斯万的那点青梅竹马之事，心知外人不好多插嘴，不如让当事人尽情发泄情绪要紧。
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完全不像是琥珀色热情少女应有的举止。可是，她还是哭了。
荧脸上划过两行热泪，趁冰冷前滴落在青青草地，“小派蒙，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这样的不幸，比如…我哥哥被人劫持，我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会不会有人这样关心我呢…“
微如蚊呐的话语完全被身后的哭喊声遮盖。派蒙似懂非懂，最后挤牙膏挤出了话。
“要真的是那样的话，旅行者，我会来找你的~“
荧苦笑连连，笑的是派蒙到那时岂不是被坏人控制甚至消灭，苦的是她自己的家事还要连累上本可脱身的派蒙。
“…算了，说这些也没用。小派蒙，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管我，好好活着。“
荧亲眼见证哥哥空被某个神抓走，至今下落不明。如果她也跟着一起“下落不明“，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二人还能团聚。相对而言，派蒙是无辜的，没必要牵连她出事。
“你说的好像不信任我吗？派蒙我可是很能干的哦~“
荧渐渐淡化了那些隐藏在内心的痛苦与孤独。她羡慕着此刻痛哭的安柏。最少她还会保护安柏不被愚人众偷袭。
与派蒙的聊天，更像是她强撑着精神，用一如平常的嬉笑，淡忘那些内心的痛苦。
“好了，小派蒙，你看我不哭了…你看，真的不哭了。“
眼框依旧有打转的花泪。脸颊依旧是通红的花容。派蒙不好继续硬劝，只好看了下时间。
“旅行者，我们该回去了。先前那个叫‘女士’的执行官说差不多这个点的。“
荧微微拍打着哭不出声的安柏，两人匆忙收好散落一地的斯万来信。天衡山的山谷本就清净，到了这会多出一份哀婉无处诉的不安。
她一只胳膊抱着独木难支的安柏，“走吧，正好丽莎给了我一点药水，回去别被人看出来。“
因为接下来，荧必须要说服冰蕙。如果可以，她想把冰蕙一起拉出来，离开愚人众。
“女士“是什么样人，荧见多识广一眼便知，那是个绝不容忍他人置喙的狠角色。冰蕙无论是配合她们行动，还是继续现在这样”生情“，难免不会被”女士“清算。
安柏靠在荧的身旁，心中涌起了新的希望。内心本不愿意服从愚人众的她，看到了荧身上的亮点。
风神巴巴托斯见证了奴隶少女推翻贵族暴政的历史。那么，他能否见证一个罪人在异地的重获新生呢？
愚人众做了坏事，提瓦特大陆有目共睹。如果可以，她希望冰蕙不要越陷越深，因为冰蕙与“女士”明显不是一路人。
“女士”提过要去寒锋铁器“领兵器”，安柏知冰蕙存私情，为她找了借口推开了：吃虎岩人多嘴杂，难免把坏名声惹到愚人众头上。
“谢谢你，旅行者…”一个火红兔耳的少女就这样沉睡在外来旅行者的肩上，把落寞的背影遗忘在了天衡山那千岩万壑的山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