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爱祥】丰川祥子和千早爱音并非在梦中接吻,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5.20特别短篇的后续的后续) | –

【观前提醒】
①花吐猫卡文了,继续之前的爱祥梦,呃啊爱祥爱祥
②毕竟写这篇的初衷是和平解散安科的雨中共舞,所以自己也写一段
③写的时候正好在听三日月ステップ,总觉得r-906的曲子氛围都微妙地适合祥子……尤其是怪电话……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

——这是剪切线——

——若叶睦,最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份“不对劲”的源头是丰川祥子。若叶睦总觉得,最近的祥……虽然已经不像早些时候那样“快要坏掉”、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怎么看都像是进化了至少一段。”】

若叶睦并不懂自家乐队的鼓手小姐所说的“进化”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名为丰川祥子的少女绝非所谓的“完人”——她并不完全、亦不完美。

或许在一些人……在一些若叶睦【认识】的人眼里,曾经的丰川祥子就是“完全之人”、是可以投以信仰的“神明”,但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过去那个软弱的我已经死了。”】

丰川祥子是脆弱的。

但丰川祥子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丰川祥子,永远不会迷失。

所以,在那个时候,若叶睦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祥子的邀请:在那本不应该变得如此残酷的“二择难题”面前,睦选择了祥、选择了陪在那坚强而脆弱的少女身边,就像祥子最心爱的洋娃娃那样、陪伴着她直至世界的尽头。

——然后,沉默着、跟祥一起凋零。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事情的发展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在丰川祥子带领着名为【Ave Mujica】的银河战舰启航之初,若叶睦就仿佛看到了这艘船重重地撞在名为残酷现实的冰山上、然后就这么原地沉没的光景——当然,她不会将这种想法说出口,因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最好的做法是什么也不说。

然后……

然后【Ave Mujica】就大获成功了。

并不是那种短暂的、昙花一现的成功,而是……比她照顾的那片小农田还要适合“可持续发展”这个词语的、怎么看怎么一帆风顺的成功。

——为什么呢。

快要坏掉的祥,突然好得不能再好:她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却又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睦知道祥子面对的困境,如果有人能在过着那种生活的情况下、还能将乐队扛在肩上一路向前狂奔,那么若叶睦真的要考虑一下开个小号在Ave Mujica的评论区底下留言一句“键盘手太拼命了”。

——但祥子做到了。

甚至,除了对某位鼓手的要求还是很高以外,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任何人都板着一张脸。最近,她开始偶尔接受团建的邀请、不再抗拒与队友们拉近距离……是的,若叶睦昨天甚至看到蓝发双马尾的少女偷偷向那位鼓手请教关于化妆品的知识,吓得鼓手小姐误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大错、觉得这是某种新颖的拷打方式。

太好了呢。

若叶睦下意识地笑了笑、但她的笑容转眼即逝。

……是啊,祥的脸上开始重新出现笑容,但那份笑容朝向的对象却又好像并非乐队里的任何一个人。

自然,也不会是朝向她若叶睦。

事出反常必有妖。

课堂上,国文老师指着黑板上的汉字、解说着这句来自中国的谚语。

睦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她觉得队内的鼓手说得对,丰川祥子虽非“完人”,但现在的她好像那么个超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明明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浅绿发的少女垂下脑袋,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被修好了”。

但比起“修好祥的人不是我”这样的小小烦恼,若叶睦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真的,被修好了么?

——名为【丰川祥子】的存在,真的能那么容易就变回那道毫无瑕疵的皎洁月光么?

如果不能的话,那么现在的若叶睦所窥见到的、所谓“被修好的祥”……会不会、只是某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呢?

睦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那一天的雨、想起了那一天浑身湿透地走进排练室的蓝发少女。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少女抬起头来,再次看向黑板、看向了黑板上的汉字。

与此同时,同一班级里,另一位少女也跟若叶睦一样、盯着这行字陷入沉思。

——长崎素世,最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份“不对劲”的源头是千早爱音。长崎素世总觉得,她们乐队的这位节奏吉他手,最近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首先是吉他的水平……好吧,虽然平时总是有些嫌弃某位粉毛笨蛋有些烦人,但即便是长崎素世也必须承认,最近的千早爱音在音乐这方面的表现极其优秀。

她知道乍一看吊儿郎当的千早爱音本身也有刻苦练习的一面,但再怎么刻苦、再怎么努力,能做到让队内鼓手也心服口服、甚至让某只野猫都两眼发光地说出“有趣的女……孩子”,这怎么看也不像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除非爱音晚上睡觉做梦都在练吉他。

……难道说,千早爱音其实是个天才?

长崎素世眯了眯眼,这种可能性倒也不坏。乐队的整体水平提高,对于“组一辈子乐队”这件事来说应当是好事。

……问题是,这真的合理么?

如果单纯只是演奏水平的提升,长崎素世根本不会如此在意。问题是,名为千早爱音的吉他手似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偷偷学会了很多关于乐理的知识、甚至开始掌握作曲的技巧——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以往总会被训斥的这位吉他手,能反过来给陷入瓶颈的椎名立希提供突破性的灵感:

“——Rikki,这一段的反拍、稍微像这样……嗯,像这样、这样、然后这样子改一改不就好了么?”

“……哈?”

长崎素世忘不了那一天她所看到的、队内鼓手的表情变化:从习惯性脱口而出的质疑、到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的惊讶、再到一言不发的沉思……然后,是重重的点头:

“……你说得对,不,应该说,你这想法简直就是天才啊。”

就像是做梦一样。

长崎素世突然感到有些恍惚:或许,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名为“乐队”……也名为“家”的关系性——这种互相扶持、一起前进的感觉,正是她一直渴求着的温暖,不是么?

问题是,为什么呢。

亚麻色长发的少女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指,免得坏习惯复发。但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千早爱音身上看到……

【“——乐队是命运共同体呢。”】

……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这很不妙。

长崎素世有些厌恶会这样想的自己,她不愿意让千早爱音成为自己心中的某种“替代品”。但是,那种熟悉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的温暖,却又吸引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将目光投向那位粉发少女。

——然后,她注意到了问题所在。

最近的千早爱音,似乎有点神不守舍。

尽管排练和演出都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发挥优秀得有些过分——但是,素世确实捕捉到了节奏吉他手那偶尔的走神、偶尔的发愣,以及偶尔的……呃,虽然很可爱但果然还是有点蠢的傻笑。

她也注意到了,千早爱音和她们之间的距离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长崎素世自然清楚,不是所有人都会让乐队占据自己的全部人生、世上大抵也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中二少女光是组个乐队就会说出“把你接下来的人生交托于我”这种夸张的台词。她有自己是个“沉重的女人”这种自知之明,也理解千早爱音这样的女孩子才称得上是“普通的女高中生”。

普通的女高中生,不会将全身心都投放在乐队上面,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嗯,没错,这是普通而理所当然的事情——

“……。”

——即便如此,长崎素世还是感到了隐约的不安。

以往总是想要跟乐队的大家搞好关系的粉发少女,最近似乎有了更多“只属于她”的私人事情。邀请出门一起玩的时间变少了、组织团建的频率也降低了……尽管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大概只有长崎素世这种人能察觉到的细节变化,但一点一滴的细节累积起来,也许会演变成不得了的事态也说不定。

这并非暴风雨前的平静,而是在晴转多云的这个过程中、那正在悄然无声地凝聚成团的阴霾——有什么东西正在夺走千早爱音本应投放在乐队上的热情,但长崎素世捕捉不到那“什么东西”的尾巴。

真糟糕。

长崎素世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那个带着某种她不能理解也无从知晓的秘密、毅然决然地离开乐队的蓝发少女。

此时此刻,千早爱音的身上似乎也多了某种秘密——素世突然想起前阵子对方来找自己相谈的内容,但饶是这位月之森点子王,也不可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她只觉得自己这个人真的糟透了,明明爱音有什么烦恼都会主动找自己商谈,但自己却无法像爱音那样将话说清楚、说明白。

除了坐在这里暗自揣摩、胡思乱想以外,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呢?

长崎素世怔怔地看着黑板上的字,跟若叶睦一起、陷入沉思。

………………………………………………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至少,丰川祥子并不清楚某位半身兼幼驯染兼乐队同伴的绿发少女、以及某位被剪切掉的前乐队同伴,最近有着怎样的烦恼。

她只知道,最近自己在梦里的“败绩”有点难看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拿昨晚的梦来说吧。

她事先调查了千早爱音可能会喜欢的化妆品,作为梦里的渲染素材来使用——反正在梦里送东西不要钱。

一开始的发展……或者说,【每一次】梦境的开局,丰川祥子总会是优势无限大、感觉直接骑脸(字面意义)都不会输的那种。梦中的她和爱音手牵着手、就像是什么小情侣那样卿卿我我,行走于已经许久没有好好逛过的商铺之间。

她出手阔绰地为爱音买下了昂贵的化妆品、她让爱音亲手为她涂上指甲油、她跟爱音一起买下时髦又好看的当季时装、她跟爱音一起在高档餐厅共度美好的晚餐时光——然后。

“哇、哇哦……!”

——然后,她带着千早爱音、来到了梦中的酒店。

这并不是存在于日本本土的酒店,而是丰川祥子从那往昔记忆里好不容易抽取出来的渲染素材……更准确的说法是,这是她小时候出国旅行时住过的大酒店。尽管记忆已经相当模糊、她也不太愿意再去回想那已然回不去的过往,但为了讨千早爱音的欢心,她还是逼着自己在梦中构筑出了一套豪华总统单间。

奢华、昂贵,最适合用来俘虏爱慕虚荣的小女生——祥子对自己搓出来的场景非常满意。不过,一旁的粉发少女倒是满脸通红、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祥祥,性格好糟糕。”

爱音一脸羞涩地指了指那豪华大床上的枕头——枕头的一面印着“YES”的字样、而另一面也印着“YES”的字样,好像什么文人家门前的两棵树。

“啊啦,爱音不喜欢这种么?”

蓝发的大小姐轻笑着,关上了房门。

“……也没有说不喜欢就是了啦。”

真可爱。

祥子对【梦中的爱音】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这样的爱音是独属于她的东西——永远不会拒绝、永远不会反抗,也永远不会离开她。

就跟那双面都印着“YES”的枕头一样。

这么想着,丰川祥子一脸自信地拉着爱音的手——环抱、拥吻,然后是双双沉入软绵绵的床铺上。

就像是做梦一样。

丰川祥子自嘲地笑了笑:这本来就是梦。

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褪去碍事的布料也好、向彼此展示最真实的自己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允许的——在这里,她可以遗忘所有、在虚幻的梦境中与同样虚幻的存在翩翩起舞。

——不需要去在意现实。

——也不受任何法则束缚。

这里,百无禁忌。

祥子笑了,她看着身下满脸写着娇羞的粉发少女,觉得今晚自己赢定了。

于是,她吻了上去——

……………………

“祥祥……呜,H……诶等等为什么又把面具戴上了?”

“现在的我是【Oblivionis】。”

“……祥祥,真的很有原则的人呢。”

…………

“祥祥……咳,遗忘小姐,果然还是让我来吧?”

“……。”

……

“……为什么。”

一夜过去。

The·祥子·Oblivionis·丰川=桑,流下悔恨的泪水——然后,抓狂地吼道: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呜哦,好强的既视感。”

躺在一旁的爱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身子,但祥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而是气鼓鼓地拿起粉色的枕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对方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会是这样的结局!”

“诶、诶……呃,对不起?”

“不许道歉!!”

——想不通。

为什么,梦中的千早爱音、这方面的“技术”会这么好……而且还是越来越好!

难道说,千早爱音其实是个天才(意味深)——也不对啊!

祥子无法理解,为什么【梦里虚构出来的粉发少女】会掌握那么多她不知道的“知识”和“技巧”……身为梦境主人的她都不懂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因为缺乏渲染素材而无法在梦中成立么?

解开马尾辫、披头散发的蓝发少女越想越气,紧紧抱住了怀中的枕头——低头望去,粉色的枕头上还印着“YES”的字样,这让她莫名地更加生气、咬着牙将枕头翻了个面……

“……。”

……看到反面依旧印着“YES”的枕头,丰川祥子气炸了,好像那么个生气小章鱼。

“那个,祥祥……?”

“不许叫我祥祥!”

“哎!?那……呃,唔……”

“……别当真,气话而已。”

看着粉发少女有些委屈地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像是什么被发怒的主人吓到的小宠物一样,祥子那股不服输的气顿时消去了大半——唉,自己也太丢人了,居然还会对梦里【虚构出来的千早爱音】生气。

还好是梦里呢。

“……不过,爱音到底为什么那么熟练呢?”

难道说,自己对千早爱音这个人的印象就是……呃,嗯,就是这种感觉……?

不可能吧?

现实里的爱音同学,看着不像是很擅长这种事情的样子啊……不如说,会这样去揣测别人什么的,也太失礼了一点。

“哎,熟练么?我也不是很懂自己这样算不算熟练啦……不过,呃,为了让祥祥开心,我姑且还是有在好好做功课的哦!”

“功课?”

“嗯,就是……咳,上网找一些‘学习资料’什么的,然后……刻苦练习……?”

爱音越说脸越红,但祥子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学习、然后练习么。

从梦中醒来之后,祥子陷入了沉思。

家里已不再像早些时候一团乱麻,什么酒精的气味、什么满地啤酒罐,都像是一场转眼即逝的噩梦,过去就过去了——混账老爹最近变得没有那么混账,不光下定决心出去打工赚钱、甚至还特地选了夜班,为的是尽可能减少跟祥子在家中见面的机会……或者说,是为了避免自己坏了祥子的心情。

“……笨蛋老爹。”

起床的祥子,隐约能隔着房间门听到男人的呼噜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确实没有影响祥子的心情,但祥子的烦恼却始终挥之不去:尤其是,当她在洗漱的时候发现镜中的自己好像长胖了一点。

“……?”

不对,不是长胖了——应该说是脸变圆了……也不对,正确的说法是,她脸上的【气质】没有先前那么锐利了。

祥子皱了皱眉,镜中的自己也跟着一起眉头微皱:她总觉得,那个过去软弱的自己好像真的复活了,而且变得比以前还要软糯不少,搞得她这张脸越看越圆。

啪啪啪啪——

许久没有出场的理性和感性同时开始在她心中鼓掌,祝贺软糯的丰川祥子小姐打赢复活赛。但祥子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不太确定变成这样的自己是否“正确”。

……或者说,什么才算是“正确”呢?

她想要询问镜中的自己,但镜中的她自然不会给予任何回应、只会跟她一起露出困惑的表情。

理性说,这个问题吧,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的话呢它有是的解法,不是的话呢它也有不是的解法,丰川祥子,你现在要思考的不是这种无聊的定义问题,而是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祥子不解,她接下来还能干嘛?该上学上学,该搞乐队搞乐队,该做梦做梦……

感性打断了她的不解,说是丰川祥子你在自己做的梦里丢人是否有些过分了,就不能赢那么一次么,一次就好。

祥子沉默了。

镜中的蓝发少女脸颊微红、视线飘忽不定,似乎就连直视自己倒影的勇气也已然失去。

逃避是可耻的,而且没用——人总要睡觉、她总会做梦,然后在梦里再输一次。

丰川祥子不是一个会沉溺于温柔乡的人,也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笨蛋。但她不得不承认,梦中的千早爱音在某方面算是点醒了她、给她指示了一条道路。

学习、然后是练习。

对于未知的、自己不擅长的项目,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不是么?

但是,那只是梦而已……镜中的少女低下了头,似乎是有些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梦中的输赢:如果反过来为了在梦里“取胜”而浪费现实的时间,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理性对此表达了反对意见:菜就多练,世上没有不想输又不努力练习的道理。

祥子无法反驳这一点,但她还是不愿意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这种事情上。

感性怒了:什么叫“这种事情”,丰川祥子,你还是那个绝不认输的丰川祥子么!?

“唉……”

胡思乱想也没个结果,只有脑内的一团乱麻还在持续进行着量子纠缠。

理性说,呃啊理性理性,丰川祥子,你才是最需要练习的那个(意味深)。

祥子不服,说是这种事情自己一个人也压根没法练习不是么。

感性说,呃啊感性感性,丰川祥子,想练习的话自己练不就好了,又没有规定一定要跟梦中的爱音一起才能练习(意味深)。

祥子又沉默了,她想说【那种事情】自己一个人做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在梦里的话,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大胆——然而感性却训斥她不要讲这种天真的话了,至今为止丰川祥子你都在做什么,躺在床上当枕头公主么。

呃啊,枕头。

祥子又想起了梦中的枕头,只觉得自己在被什么无形的回旋镖狠狠敲打、一下接一下的。

最终,还是可靠的本能出言提醒:呃啊本能本能,我从来没感觉到做梦开心过。

祥子的理性、祥子的感性、以及祥子自己都大为不解:这是何意?

本能答曰:饿了,事已至此先吃早饭吧,吃完再说。

——事实证明,本能是对的。

不是饿不饿的问题,而是身体的本能正在发出警告:世界上或许存在着一些超自然的事情,但再怎么超自然也不会让一个高中生变成超人,除非她姓弦卷。

显然,丰川祥子姓丰川,她做不到从三楼跳下去毫发无伤还能耍一段杂技,所以她也不可能真的因为每天晚上都能做美梦而获得无穷无尽的精力——身体的本能用它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这一点。

“祥祥?”

这一天,熟悉的钢琴声并没有响起。

……………………………………

——千早爱音来到了惯例的部活室门口。

可当她推开门一看、却只看到那位蓝发双马尾的少女正趴在钢琴盖上睡觉。那被挤压着的脸颊显得更加软糯可口、像是什么圆滚滚的小团子一样。

真可爱。

粉发的少女笑了笑、走进教室里,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会是因为乐队的事情太累了么?

爱音想起了昨晚的梦,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明明【真正的丰川祥子】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而她却总是会梦到一些对祥子非常失礼的事情……这种背德又让人无法自拔的感觉,让爱音既想要沉沦、又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忍住诱惑,蹑手蹑脚地搬了张椅子、坐到了丰川祥子的身边。

别误会,千早爱音并不是一个会乘人之危的女孩子。她只是单手托腮地靠在钢琴盖上、安静地打量着丰川祥子的睡颜——虽说在梦里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祥祥,但“正趴着睡觉的祥祥”倒确实是第一次见,还挺新鲜的。

爱音露出了有些蠢的傻笑,将蓝发少女可爱的睡颜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记忆里。但很快,她的笑容消失了。

“……哈啊。”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祥子的烦恼是怎么把梦中的爱音变成KTV里那个“出来了!刚刚看到了吗?”的自动饮料机、一按就出水,而爱音烦恼的则是怎么去处理自己越加膨胀的欲望与未确认进行时的恋心。

千早爱音开始了思考——思考,【关于丰川祥子的一切】。

……她和她的初遇是在这间部活室开始的。

爱音对祥子的初印象可以说是好得不得了,会弹琴、气质好、长得更是漂亮得不行——对于当时的爱音来说,丰川祥子绝对是“最想和她做朋友”和“最想和她组乐队”排行名单上的首选。毕竟,这样的人光是能站在她的身边,自己一定也能跟着收获不少的关注。

但是,爱音错了——初遇之后,她和丰川祥子之间的距离就定格了。

从《春日影》词谱上记录的名字、到名为【Crychic】的幽灵浮出水面;从长崎素世当时的那句“小祥刚刚在台下……哭了哦”,再到丰川祥子拒绝高松灯想要传达给她的“心意”、说出那句“祝你幸福”——千早爱音跟丰川祥子的初遇是在这个房间,而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房间的门外,这是开始(α)、亦是结束(Ω)。

……本应如此。

从第一次梦到丰川祥子开始,原本停转的齿轮不知为何重新开始了转动、属于千早爱音的日常也染上了本不应出现的色彩——爱音直到现在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梦到祥子,但那确实成为了她重新提起兴趣、想要接触名为“丰川祥子”的少女的契机。

“为什么呢……”

事实证明,这样的接触是有利的。千早爱音对丰川祥子的印象,从“大小姐气质的美少女”到“队友们的前任队友兼好像有些麻烦的女孩子”、再从“对Tomorin甩脸色的坏脾气女孩”回到现在的“祥子同学”……爱音不讨厌这样的观感转变,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很难去“讨厌他人”的女孩。

但是,讨厌的相反、会是“喜欢”么?

望着少女的睡颜,爱音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她想,她应该是喜欢丰川祥子的。哪怕抛开梦境不谈,至少,在现实里跟祥子相处的感觉很轻松愉快,而且自己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丰川祥子是很适合成为朋友的人”,时至今日,爱音对祥子的初印象还是没有改变。

……正因如此,她才会好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祥子选择退出【Crychic】,是什么让祥子宁愿看着重要的乐队分崩离析也永不回头——爱音知道自己其实不该打探这些事情,因为她在现实里和祥子的关系、其内核完全建立于“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上。

她不想那么快就越界,但被对方吸引的内心、以及来自对方的逾矩——呃,少不了的还有梦里的祥祥所带来的印象覆写——这些要素堆积在一起,都在影响爱音对这份“距离感”的判断。

……千早爱音,有点找不准那个临界值了。

她逃避似地将重心放在了每晚的梦境里,让自己更加沉溺于美梦之中、与梦中的“祥祥”越缠越紧——即便明知道这是将她拉入深渊的欲望之索,她也不愿意就此松手。

糟透了。

“呼……”

粉发的少女趴了下来、模仿着蓝发少女的姿势:趴着睡对颈椎不太好,但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对方的睡眠。

“……祥祥。”

限定在梦中才能使用的昵称脱口而出,让爱音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为了祥子的事情而思考。

互相吸引的太阳与月亮,听上去很美好。

……但是,太阳和月亮若是离得太近、碰在一起,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啊。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爱音想到了高松灯,想到了长崎素世——她想得很多很多,想到了Crychic,也想到了Ave Mujica。她是最早知道这支蒙面商业乐队真身的人,但她不知道Mygo!!!!!这五道感叹号里的其中三道,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她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哪一边担心——或许,两边对她来说都一样吧。

“……唔。”

想不通了。

过多的思绪缠绕在了一起,她的事、祥子的事、乐队的事情……混杂无章,剪不断理还乱。

——我的梦、她的梦、大家的梦。

与蓝发少女处于同一水平线的视野开始逐渐模糊,千早爱音无法解决现在的烦恼、却也不会拒绝烦恼——她就这么拥抱着烦恼,缓缓地、平静地,沉入梦乡。

……雨,开始下了。

…………………………………………

——丰川祥子感到有些意外。

这或许是她这阵子第一次“没有梦到千早爱音”,难道说梦中的千早爱音是在打工、跟自己一样有固定的出勤时间么?

祥子笑了笑,看着空荡荡的梦境、摇了摇头:也好,这至少证明了,她丰川祥子并不是什么“满脑子只有千早爱音”的笨蛋。

已然成为造梦大师的少女随意地唤出了一台钢琴、坐了下来,周围的场景也随之变成了熟悉的部活室——只是,这里没有那道粉色的身影。

……弹些什么好呢?

一种让人极其不习惯的空虚感突然袭上心头,祥子皱了皱眉、指尖迟疑了许久都没能落到琴键上。

她索性盖上钢琴,闭上双眼——就当作是在梦里闭目养神吧。

……不过,自己居然还会有“不习惯孤身一人”的时候么?

丰川祥子意识到自己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软弱的自己、却也不像是那个能够切割一切的自己。

她不太愿意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会梦到千早爱音”,但事到如今,她必须正视另一件事:现在的自己,是否有能力回首望向过去的幽灵。

【“——我要,退出Crychic。”】

教室的窗外下起了雨。

房间的角落缺乏照明,几道模糊的人影或是站立、或是瘫坐在地——唯有被雨淋湿的“丰川祥子”,那落寞而晦暗的背影清晰可见。

祥子就这么看着过去的“自己”,一言不发。

【“——今后的我们是一起演奏音乐的命运共同体呢!”】

幻影的另一侧,曾经的同伴站立于灯光之下、身影无比清晰——唯独被围在中间的“丰川祥子”,身影模糊不清、脸上的笑容也一团浆糊。

【“——我没说过那种话。”】

【“——《春日影》就是我们的歌呢!”】

【“——想怎么演奏是你们的自由。”】

【“——好想、成为人类哇!”】

【“——过去软弱的我,已经死了。”】

——噔噔——!

突兀的钢琴声,驱散了旧日的幻影。

穿着演出服的【Oblivionis】坐在钢琴前,指尖重重地压在琴键上——然后,面具底下的双眼,以一种不屑的神色瞄向了站在窗边的丰川祥子。

“……你是在嘲笑我么?”

祥子皱了皱眉,语气也变得冷若冰霜。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动作优雅地合上琴盖、站起身来,转向祥子:

“——呃啊,理性理性——”

“……原来是你这家伙啊!?”

丰川祥子将手边的椅子砸了过去、将自己的理性分身砸得魂飞魄散。

总觉得刚刚那沉重的气氛顿时变得荡然无存了啊……

少女突然感觉心情复杂,靠在窗边轻叹了口气:窗外还在下着雨,从这里俯瞰校门口的方向,能看到平时某位短发少女经常活动的那个花坛——理所当然地,那位喜欢捡石头的女孩子并不在那里。

毕竟,外面在下雨呢。

祥子将手按在窗户玻璃上,留下自己的指印:她改变了,却又好像没有改变。

Ave Mujica的成功、父亲的振作,似乎都在意味着假以时日、她很快就能证明自己,夺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丰川祥子能回到从前,但所谓的“从前”却已经被她亲手埋葬。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有精力去回忆过去。可是,人类就是这么一种麻烦的生物:就跟饱暖思那什么一个道理,吃饱喝足、睡得安稳,祥子很难不去追忆自己埋进土里的一些往昔。

但这也意味着,她好像还得自己把土里的玩意儿挖出来。

“……哈啊。”

丰川祥子有些迷茫。

在绝境中仍旧相信自己的选择、绝不迷茫也绝不后退的少女,在从炼狱脱身之后反而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变得软弱了,是因为千早爱音么?

不可能。

少女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如果将她至今为止的人生撰写成一本书、再交给毫无关系的看客观众们审视的话,或许会得到很多种不同的看法——正确也好、错误也罢,她不会在意任何对她的批判,正如她不会接受任何来自他人的怜悯。

只是。

【“——祝你幸福。”】

再次回头望去,那本绿色的笔记簿就这么躺在了钢琴的琴盖上、跟它的主人一样安静。

“……。”

——现在的她,是否能够坦然地收下这本笔记簿呢?

祥子突然想起了前阵子的梦境,想起了她故意跟爱音当着高松灯的面做“那种事情”的那一幕——即便是梦,但那似乎也代表着她潜意识里的某种想法。

……那到底是什么呢。

现实的顺风顺水、蒸蒸日上,让祥子变得游刃有余——可一旦被“遗忘”的罪恶感真的从过去追了上来,她却无法独自面对。

——【孤独】。

丰川祥子突然发现,她现在甚至没有一个能够商量烦恼的对象。

……不,还是有的。

只是,此时此刻,那个人并不在梦中——

“祥祥!”

——课室的门被拉开了。

粉发的少女出现在了门外,祥子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不愧是我的梦”——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如果现实也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来得正好,她正打算【预演】一下呢。

“爱音。”

就算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祥子还是朝着千早爱音伸出了手、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可以,跟我来一趟么?”

…………………………

——今天的梦境,一直在下雨。

四裂分溅的雨点杂乱而无序,爱音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但梦中的祥子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连撑起雨伞的打算都没有,拉着她径直走出校门。

“祥祥?”

“嘘,跟我来就好。”

——好奇怪。

雨水落在了二人身上,天空看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似是黎明、又像是有漫天的繁星藏在云隙之间。

街上没有别人,只有粉与蓝的两道身影穿梭于密集的点与线之间。黑白素描下仅有的两抹色彩,一前一后地朝着某处前进着、前进着……一开始是行走,但很快,走在前面的蓝发少女突然加快了脚步。

“爱音。”

“哎?”

少女伸出了手,抓住了对方的小臂:

“——来跳舞吧。”

“跳舞……?诶,但我不会——”

“没关系。”

直到梦境结束之前,这里都是独属于二人的舞台。

嗒、嗒、嗒。

——少女瞪大眼睛,踩着笨拙的步伐、任由地上的积水四溅。

嗒、嗒、嗒。

——少女微笑着握住对方的手,引领着她在雨中转起一圈又一圈的圆舞。

雨势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与其说是浪漫,不如说是混乱。

十字路口、信号灯、阴暗的天空与冰冷的灰色高楼。

视线能够捕捉到的信息越来越稀少、少女的眼中很快就只容得下少女。

嗒、嗒、嗒。

就像是温暖而耀眼的太阳一样——少女如此想道。

就像是皎洁而明亮的月亮一样——少女如此想道。

空虚的舞台没有观众,只有演者。彼此的心意,自然也无人察觉。

嗒、嗒、嗒。

舞步逐渐变得熟练,僵硬的圆舞也越加流畅——二人的距离,亦在不断靠近。

视线已经再也无法挪开。

沉溺于雨水的隙间、在名为梦境的非现实里对视,直至恍惚——

再待一小会儿吧。

——少女如是想道。

一小会儿就好。

——少女如是想道。

因为对方只是梦中的镜花水月;因为对方只是梦中的伪物——所以。

“……祥祥?”

千早爱音突然瞪大了眼睛。

手被松开了。

“等等,祥祥!”

“不等你哦。”

踏着轻快的脚步,蓝发的少女走上了人行天桥;爱音追了上去,却看到那本应不属于她的三日月将手搭在了护栏上、身体向前倾——

“……!祥祥,危险!”

——爱音扑上去的瞬间,却看到名为丰川祥子的月光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笨蛋。”

“哎?”

天旋地转。

二人一同越过了那道禁忌的界线、身体被重力所牵扯,垂直向下——

噗通。

——伴随着落水声,少女们沉入了水底。

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海洋,相拥着的少女不断下沉、下沉……

【“——我要退出——”】

隐约之间,千早爱音好像听到了模糊不清的一些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说话。

【“——命运——”】

杂乱无章。

【“——这种话——觉悟——”】

令人窒息。

【“——从今天起——丰川家——”】

……是的,窒息。

“咕……!?”

气泡涌动,爱音被窒息的感觉扼住了喉间——但在她彻底缺氧之前,丰川祥子只是温柔地、平静地,吻上了她的唇间。

“……!”

噗呲——

高高仰起的脑袋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千早爱音将脑袋探出水面,却发现刚刚还跟自己拥吻的蓝发少女已经不见踪影——仔细一看,对方居然已经到了岸上。

“噗哈……咳……祥祥……”

“过来,爱音。”

“……?”

雨还在下。

爱音有些狼狈地游上岸,鞋子和袜子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她只能赤足地踩在了沙滩上——这里是一座孤岛。

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其他人。小小的孤岛像是没有栅栏的囚笼,将二人囚禁于此。岛屿的中央,是一座突兀的人造建筑物、看上去像是年份已久的破旧一户建。

一户建的外墙加装了楼梯,看样子是把一栋房子拆分成了不同的单位出租……这样的房子,在一些偏远而落后的旧城区会比较常见,对于爱音来说却相当陌生。

——她绝对没亲眼见过这样的房子。

不如说,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丰川祥子也变得十分陌生。从刚刚开始,这场梦境就非常的奇怪——雨水将视野切割成一块一块的、也让面前的蓝发少女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爱音,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丰川祥子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但爱音却无法从中窥见到哪怕一丝笑意。

——不对劲。

这个梦,很不对劲。

千早爱音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某种【可能性】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来不及捕捉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芒,就被祥子握住了手:

“我想让你看到我的秘密。”

“……哎?”

“来吧,让我们进屋再说。”

——进屋?

爱音看向了眼前的门扉、看向了眼前的建筑物——这座房子,是什么?

——是祥子的、【秘密】?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灰色的双瞳微微一缩,在蓝发的少女主动伸手握住门把的瞬间——

“等一下!祥祥!”

——千早爱音,用力抓住了丰川祥子的手腕。

……………………………………

“——哎?”

丰川祥子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制止。

……这不是她想要的发展。

“爱音?”

“不可以,祥祥……不可以。”

“……为什么?”

丰川祥子无法理解。

她想要试试在梦中坦白一切、试试将自己压根没有愈合的伤疤彻底掀开——尽管唯一的听众是她在梦中创造出来的、【虚假的千早爱音】,但她还是希望能事先预演一下,再决定现实中的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但是,为什么,梦里的爱音会阻止自己呢?

“因为,祥祥在害怕。”

“害怕?”

……这是某种、来自潜意识的警告么?

“祥祥在哭。”

“……没有啦,这只是雨点——”

“雨,已经停了哦。”

诶。

丰川祥子抬头望去,却发现梦里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一片阴霾。

而在她脸颊上流淌的液体,确实是泪水。

“……这样啊。”

果然,还是不行么。

安慰剂、或者说是别的什么原理——梦境对罪恶感的麻痹效果正在消散,祥子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抽走。

“祥祥,刚刚……就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我么?”

“……嗯。”

千早爱音,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蓝发的少女:

“明明是笑着的、明明是一直往前奔跑着——但是,总觉得,一个不小心、祥祥就会在我面前摔碎……”

“……真是夸张的说法呢。”

“是真的哦,我真的……很害怕——祥祥,不也在害怕么?”

“……。”

无法反驳。

按在门把手上的左手,仍在颤抖着。

丰川祥子,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愿意回首过去。

“……门的背后,是祥祥的秘密?”

“……嗯。”

“祥祥在勉强自己说出秘密么?”

“……没有勉强。”

“骗人。”

祥子感觉到对方怀抱的力度收紧了些许,忍不住叹了口气:

“……抱歉。”

“不用道歉啦。”

身后的少女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松开门把:

“我不是说过么?有些事情,祥祥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哦。”

“……我现在就想说。”

“做不到的。”

“……这一次或许不行,但是,下一次的话……”

“嗯,我会等你。”

“……如果下一次也不行的话?”

“那就等再下一次。”

“……如果我一直做不到的话呢?”

“那就等你一辈子,一辈子等下去。”

或者——千早爱音突然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丰川祥子抱了起来:

“或者,我们一起逃跑也可以哦?”

“哎、哎?”

“不如说就应该逃跑才对——跟我来!”

“等……”

千早爱音,开始了奔跑。

“……等等,爱音!爱音同学!?”

朝着大海、毅然决然地开始奔跑——

“不等你哦!”

——然后,二人一起跳入海中。

噗通!

落水声之后、是沉沦。

祥子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呼吸困难。

幽暗深邃的大海突然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吸引着她睁开眼睛——

“诶……?”

——如梦似幻。

丰川祥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语,成群的鱼影从她们头顶不远处游过、将从水面上洒进来的阳光分割成了温暖的碎片;散发着梦幻光芒的水母在她们附近漂浮着,不知为何,旁边还有一对结伴的企鹅游过……企鹅?为什么这里会有企鹅?

“果然,梦就应该是这样呢!”

——千早爱音笑着说道。

“梦……”

……对了,这是梦。

所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蓝发的少女抬眸,发现爱音并没有跟刚刚一样将她搂入怀中,而是放松着身体、让自己在水中随意浮沉。

这不像是丰川祥子会做的梦。

祥子觉得,这更像是“千早爱音”——现实里那个活泼的粉发少女——会做的梦。

很梦幻,像是童话一样,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像是、太阳一样。

“祥祥,我想通了。”

“……想通了?”

“我果然,在害怕窥探到祥祥的秘密。”

……害怕、窥探到秘密?

祥子皱了皱眉,她没能理解为什么“梦中的千早爱音”会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也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无法启齿的过往……哎,说什么‘以前’,现在的我其实也不太愿意这么做啦。”

果然,梦都是潜意识的投射呢——千早爱音这么自言自语道。

“……爱音?”

“所以呢,我决定了——在我下定决心追求祥祥、拉近距离之前,先让我在梦里预演一下吧。”

——预演?

潮水上涌,大量的泡泡占据了祥子的视野。她伸出手、却没能捕捉到那抹模糊的粉色身影——

“爱音!”

——重力,重新回归这个世界。

气泡散去,丰川祥子穿过水幕、站在了地面上。

抬起头,天空仍是一片阴霾、隐约能看到有飞机穿过云层、消失在了天际线的尽头。

噔——噔——

钟声响起,丰川祥子回头望去,看到了在哪里见过的桥梁、以及非常著名的钟楼——

“……伦敦?”

“BINGO!不愧是祥祥~”

粉发的少女,穿着【不属于羽丘】的校服,站在了祥子的背后。

“……诶。”

前略,丰川祥子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某种【可能性】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来不及捕捉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芒,就被爱音握住了手。

多米诺骨牌,只剩最后一枚。

……………………………………

……………………

…………

……

……丰川祥子,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她梦到了,属于【千早爱音】的过往——这太奇妙了,她跟爱音同学一点都不熟、更不可能知晓对方的过去。就算只是做梦,怎么还给人家编排了个出国留学失败然后灰溜溜回国的经历,真是的……

“……姆?”

睁眼一看,粉发少女的睡颜近在咫尺。

丰川祥子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注意到教室窗外仍下着雨——难道说?

“唔……嗯?祥祥……?”

巧合的是,千早爱音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原来如此。

听到了【梦境专属的昵称】,绝顶聪明、拥有惊世智慧的丰川祥子当下了然:什么嘛,【原来我还在做梦啊】。

“爱音。”

“嗯……?”

看着眼前的蓝发少女露出【独属于梦境里的温柔笑容】,才思敏捷、拥有惊世智慧的千早爱音当下了然:什么嘛,【原来我还在做梦啊】。

既然是做梦,那接下来的展开自然不必多言。

“啾。”

——这是丰川祥子,她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千早爱音的唇间。

“唔~”

——这是千早爱音,她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非常主动地回应了对方的吻。

“啊,这。”

——这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羽丘高中吹奏部部员,她刚把门打开。

“比较眼熟的同学”和“不怎么眼熟的同学”正在部活室里接吻,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不对,这不是梦!?

“那、那个……呃,诶……”

“咦?啊啦……”

唇间分离,祥子注意到了来者、轻笑了一声:

“又来了呢……抱歉,失礼了。”

难道自己有这方面的暴露癖好么——丰川祥子自嘲地笑了笑,站起身来、牵起了千早爱音的手:

“走吧,爱音。”

“嗯?祥祥,这次又要去哪儿~”

千早爱音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们就这样手牵着手,跟热恋中的小情侣没有任何区别——反正是梦,只要她们想,哪怕是直接从窗户翻出去跳个楼再接一段杂耍表演都没问题,当场改名弦卷祥子和弦卷爱音也不在话下。

“……啊。”

离开教室的时候,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高松灯。

“小爱……还有,祥……子?”

像是小动物的短发少女先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然后视线下移——在看到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后,瞳孔微微一缩:

“……诶?”

“……哈啊,怎么又是灯。”

丰川祥子稍微有些自我嫌恶了:癖好再怎么异常,自己也不能老拿小灯这孩子当“素材”……她还得想清楚该用怎样的态度在现实里面对这位重要的前队友呢。

“……Tomorin?”

跟某个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的双马尾少女不同,千早爱音眨了眨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但一切都太迟了。

“抱歉,【今晚】不需要灯的出场呢。”

丰川祥子觉得今夜是无秩序的百无禁忌不眠之夜,像高松灯这样可爱又纯洁的小孩子是要被“少儿不宜”的警告牌给请出去的。

于是,她模仿着在舞台上的动作、化身遗忘小姐,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啪。

“——嗯?”

场景,没有变化;

身上的衣物,也没有改变;

眼前的高松灯,自然也没有消失。

“……?”

丰川祥子向来是个不信邪的主,她非常耿直地又打了一声响指——

啪。

——无事发生。

“……祥祥,不对,呃,祥子……同学。”

千早爱音的灵感检定显然要比丰川祥子更早通过,她已经理解了一件事情:此处,并非梦境。

是的,并……并非梦境……并非……诶……

“……等等……”

那,也就是说,刚刚她们在别人面前——

“——!?”

这是丰川祥子,她松开了千早爱音的手、嘴巴微张,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己的“梦中情人”。

“——?!?”

这是千早爱音,她松开了丰川祥子的手、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瞠目结舌地注视着自己的“梦中情人”。

“……那个,嗯……”

这是高松灯,她正在用她强而有力的电波感应着二人那极其复杂又混乱的情绪——她好像看到了Q版爱音小人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又好像听到了自称“呃啊理性理性”和“呃啊感性感性”的声音在聊些什么“敬,爱祥”之类的话语……然后,高松灯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懂,但她还是献上了自己的祝福:

“……祝你们、幸福?”

“……。”

丰川祥子被看不见但听得见的回旋镖砸在脑门上,两眼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