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的凶兽
文 / 清水写手Creed丶杰
那年农历春节期间,有人看到山上有凶兽。
发现者是村里的一个中年农夫。这个人打着哈欠,趁着大清早山上空气比较清新便上山放起了牧。羊儿也比较聪明,他们会挑健康的野草进食。大山里人迹罕至,草料肥美。因此大叔也比较放心,他靠在一棵树下,双手垫着脑袋,想打个清静的盹。
然而就在这时候出事了。大叔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的羊在嘶叫,就睁开眼晃了晃脑袋,转过身定睛一看,妈呀,羊少了两只!草上还有血。这是遇到啥野兽了?
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啃食声音,于是大叔绕过树丛,俯下身体慢慢地接近过去。拨开最后一簇野草,于是他看到了。
“呜啊!”他叫了一声,吓倒在地。
农夫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十分不吉利的画面——一只羊被龙尾一样又粗长又乌黑的东西卷起来,这条类似龙尾的东西足足有十余米长,盘桓在石头上足足能绕两圈多。这条长如巨蟒的东西确实是尾巴,而这条尾巴的主人正侧躺在巨石上。
那就是凶兽了。
身体和人类差不了多少,但是他的脑袋是龙,四肢如成人粗壮,身长近两米,鳞片灰白。头上长有翠绿龙角,脸庞从鬓角到下巴都长着白色的毛,胸腹几乎是乌黑色的。如果没有那条十多二十米长的龙尾巴的话,这位农夫还可能会认为这只是个脱离社会的怪野人罢了,但是多了这么一条尾巴的话……
凶兽悠然将死掉的羊用嘴撕扯,双手身体将身体撑起来。祂先是用自己鼻尖去嗅嗅这猎物味道,用足够粗糙硬朗的下巴去蹭动羊皮,随后,祂开始用牙齿去咬肉,一口接着一口,直到他的下巴的胡须沾满羊血,壮实的胸膛也血红一片。
祂的尾巴也在空气中缓缓地游走,缥缈得像是魂灵一样。
无人能平静得看完这幅景象。祂听到了农夫的惨叫声。立刻循声望去,放下手里的猎物,金灿灿的兽瞳穿透树影。祂身躯能浮动起来。巨型长条的尾巴一甩,龙的整个身子便能油滑地在空气里快速荡起来。结实的腿部蹬着石块,手臂抓取树木助力,便一下子能游出去十多米。
农夫开始了逃跑,他连滚带爬的,但无法逃出多远,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龙脑袋凝望自己,表情凶蛮可怖……这是凶兽!祂比最危险的野兽还要危险!
可怜的农夫被龙尾卷了起来。
双脚离开地面,他挣扎着,但是腰腹被那该死的尾巴卷得快要窒息了。鳞片又滑又硬,勒着自己的肋骨几乎像是用岩石反复凿击那样,痛苦万分,感觉自己真的要不行了……
昏迷之前,凶兽的那对眸子还在死盯着自己,那眼神,像真要吃人了那样。
所幸,农夫身体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山下了。他醒来后有些疯癫,也可能是真的被吓坏了,或是脑袋缺氧导致的一系列精神问题。他说了很多胡话——“山上有凶兽,匍匐在巨石上!”“吃了我的羊。当时正因为它吃饱了羊才没有对我下嘴!”“它的长尾巴足够把一个活物给勒死。他有龙的脑袋,人的躯体,精怪一样的鳞片!可怕极了!”
当天夜里,村长就召集所有人进行了严肃的会议。他们打算要进行凶兽的讨伐。
村民甲:“我家里有很多干草叉,我给大家伙准备一些,一起杀凶兽。”
村民乙:“到时候我先上,我有砍刀!”
村民丙:“我负责在村里给你们准备好酒,你们把凶兽给干掉!来做我们下酒菜!”
“哈哈哈哈!”村民们大笑着,他们性情高涨,仿佛绞杀凶兽这件事大家都已胸有成竹了。他们不惧怕凶兽,正值农历正月,他们正想齐心协力除去祸患让大家过个好年。
村民里有一个少年,他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地听完整个会议的。凶兽?凶兽是什么?是神话故事里出现的动物吗?有点好奇。
于是乎大家还在紧锣密鼓地讨论明天一早上山围猎的计划时,少年悄悄溜出去了,他想要独自上山找找所谓的凶兽,看一看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轻轻拨开树丛,稚嫩的小臂总是会勾到树枝,衣角也总会被一些带刺的藤蔓扯到,他找了很久很久,气喘吁吁的他,最后终于找到了。
“哇……”
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生物。仿佛是一个成年人懒散地侧卧在岩石上,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半醉的男人。
左腿躺得很随意,右腿则微微翘起来。他偶尔他会将手抬放在精壮的腹部上休息,紧实的肌肉缓缓地跟随动作的变化而拉扯,黝黑的胸脯侧面缓缓露出好看的前锯肌的形状。祂像是山里最纯粹的野蛮人,胳膊用于采摘野果送入嘴里,龙齿用于咀嚼,合上嘴巴时,会有两枚尖尖的龙齿顶着上唇。他实在是太过于“自在逍遥”了。龙的鼻梁很长,他的呼吸很轻很轻,随着夜风起伏而让自己瘦长的吻部变得放松。只不过,他的毛发脏兮兮的,胡须从鬓角长到了下巴,宛如三四十岁中年男子的络腮胡须。
最引人瞩目的是祂的尾巴——在他四周的空气里像是丝绸一样轻飘,那确实是龙的尾巴,游曳的样子是失重的模样。乌黑的鳞片就像是河水里闪着亮光的鲤鱼。没有任何一个普通的野兽拥有祂这样“壮观”的尾部,只要见过祂一面,无法不将祂与“妖异”这个概念联想。
祂好像在听林子里夜莺的声音,头歪歪地偏向一侧,翠绿的头角也顺从地转了个方向,黑龙竖起自己的尖耳朵,听周围生灵的乐曲。
此时,祂低下脑袋,去吃石头旁边生长的青草。那种草在夜晚会发出萤火一样的光。他吃下去这种神秘的植物时,牙齿会仔细地咀嚼,粗犷的喉咙一点一点地下咽食物。吃得兴致上来了,祂手臂会主动将半边身体撑起来,更灵活地用整个脑袋沐浴在仙草的包覆当中,让自己面庞络腮胡须、头上的角穿行在仙草当中。只要一张口,就能随意咬住鲜美的草。
祂享受这种感觉。
“哇……”少年不禁发出了感叹。这样美丽的生物,居然会出现在村庄周围的山上面。
但就是这个声音,凶兽忽然抬起脑袋。本来进行吃食的祂,乌黑的胸脯暂时停下了有力起伏,灵敏的鼻子嗅了嗅,他找到了少年。
少年惊了一惊。
他看到那个身影缓缓从石块上撑起来,脚尖掂起,身体便浮在空中。黑龙甩弄尾巴祂便快速飘浮过来。少年也愣住在原地,看着这个高大的家伙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跟前,身体向前倾,脑袋低着,脖子伸长。
黑龙的兽瞳用一种“疑惑”的表情望他。
“……”
“……?”
“你……你好,‘凶兽老兄’?”少年说。
然而凶兽并不会人言。祂只能驱使尾巴环绕在自己和少年脚下土地的四周。在数圈巨尾包围起来的无风的窄小空间里,凶兽用自己的鼻子一个劲地吸取少年身上的气味。鼻子碰着少年的肩膀、脖子,还有头发。黑龙想尽可能去了解面前这个生物的特征。
少年也眯着眼睛,颈脖被这大狗狗一样的家伙逗得凉凉的。“好啦好啦别嗅了,你的鼻子好湿好热,搞得我的脸痒痒的。呜啊。”
但是祂听不懂,祂只会缓慢下来,用明亮的兽眸去好好瞧着这人一张一合的嘴巴,观察普通人的“说话”,随后祂也学着张口,一开一合地,笨拙地振动自己的声带,说着“呜——”
“……你在学说话吗?”
龙有些艰难地张嘴,脸部肌肉不停扭动。祂可能认为这很有意思,所以一个劲地挤压喉咙发出声响,“呜——”,后来微微闭嘴巴只留出上唇的缝隙,胸脯肌肉收缩,让胸隙变得深刻。“咪——”,这是至此唯一祂能发出的两个声音了。最后因为他吃了太多的仙草,鼓胀的腹部似乎涌上来一个气泡,于是祂当着这个人类少年的面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嗝。
“噗。”少年发现了这只“凶兽”并不凶,反而很有意思。
“你的尾巴好长啊!——”少年用夸张的手势比了比长度,“它堆叠起来,毛茸茸的,鳞片滑滑的。哈哈哈!有十多个你的身高那么长!”
凶兽愣怔着。他的脑袋继续歪着观察这个小家伙,兴许是从没见过在自己面前还那么兴高采烈的普通人类。于是,祂微微抬起自己的尾根,巨大乌黑的尾巴像是轻飘飘的绸缎一样甩到自己的跟前,来到了少年触手可及的距离。
“是让我摸摸吗?”少年果真上前抚摸,他稚嫩的手掌全心全意地按压在这肥厚的尾巴上。毛发比谷穗还要轻柔,摸下去后就像是摸到了一朵朵棉毛做成的浪花;鳞片和河里的鲤鱼是相似的质感,但比鱼鳞要硬不少,更像是池子里的鹅卵石,滑不溜秋的。
“好奇妙的触感。”少年感叹道。
少年是一个尚存童心的人。他不会畏惧比自己强壮得多的未知生物,对于这种近在眼前的未知生物,他的好奇心会更旺盛。他小小个的手指指节灵巧弯曲,用指甲挠动这灵活的鳞片。越接近尾根,他发现这部分鳞片会越“暖和”。他摸得起劲了,摸这条尾巴就像在抓揉某种巨大的树莓或是软糖。
他俏皮地一掐。
“呜——”他主动远离了少年,怕痒的长尾巴直接缩回了身后,巨大的十余米长的“家伙”就像是在半空中刮起一阵微弱的旋风似的,让少年手中空无一物的同时,还让少年脑袋被夜风吹得冷静了少许。
少年目视着这位“凶兽哥哥”——祂有些难为情地瑟缩往回飘,拖曳着祂的尾巴一道回到刚才的石头上。这家伙估计是累了,于是没有再搭理少年,继续侧卧在那里,十余米长的龙尾仍然缠绕石块的四周,为了祂的躯体保持足够温暖的温度。祂像是要睡觉了。
少年也想着自己也该回家睡觉了,他赶紧得回去了。如果父母知道他偷偷跑上山来看“凶兽”一定会把他关禁闭不可。于是少年就跟“凶兽”道了个别,满足地下山了。
回家的路可不好找,山里的路又弯又陡,等到他回家的时候身上沾满了树叶和树枝划过的灰。更糟糕的是,他迎面撞上了等他的父母。
所有人都在心急如焚地等这个孩子,就好像他们真的以为凶兽真的拐走了他,或许还有尚未发现的其他村里的孩童也成为了凶兽的目标。
少年回到村子的时候,村里的妇人在安慰少年的悲痛的父母,而壮丁们早已集结在一起,正想要提前开始作战,消灭凶兽救回孩子。所以当贪玩的孩童完好无损地回到家里来时,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准备要向山里进发了。
少年遭到了亲生父亲的责问:“你究竟去哪了?!”
少年不敢说自己去找了凶兽,更何况大发雷霆的父亲让他根本不敢说话。最后,父亲将儿子交给妻子管,锁在屋里不允许出来。这位父亲则抄上家伙加入讨伐凶兽的队伍,一齐向山上进发。
村子的大人们背负着沉重的麻绳,还有专门分发铁器和刀具的伙夫,所有人都在给彼此振奋精神,壮壮胆,并没有听到少年“你们在做什么啊?!不要去伤害祂!”的呼声。
少年的大呼小叫已无人理会,他只能听到逐渐远去的铁器摩擦的声音,看到布满山底的火把的火光。
只有少年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凶兽”只不过是个懒洋洋的躺在石头上休息度日的家伙,当众人如乌云一样涌上山坡时,祂可能都还在石头上做着清闲的美梦。
领头的正是村长,他号召众人尽可能熄灭火把,尽可能不要打草惊蛇,因为准备到达目标地点岩石附近了。他率先低下身子紧挨着树木,偷偷地用眼睛去寻找目标。
他看到了,就连瞳孔无可避免地收缩了一阵——这就是那可怕的凶兽了。尾巴巨长无比,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盘桓在它身边的巨蟒一样,月色下碧绿碧绿的,真不吉利。可它那本体也十分健壮,论胳膊还是论腿脚,村里都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有凶兽这般壮硕彪悍的。
“嘘。”村长带领着众人一点一点靠近过去,他确信自己的柴刀已经打磨得足够锋利,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兄弟们手里家伙们同样闪着刀光,也有一部分人在林子树木上准备陷阱,他们蓄势待发,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而自己作为村长必须要挥出第一刀。
他双手压抑住自己的紧张,走近了猎物,盯着对方须毛茂密的下巴,以及喉结正一起一伏的脖子。说真的,除了脑袋,它确实看着与普通人无异,但浑身各处充满了危险十足的野性。没有任何衣物来庇体,从头到脚一览无遗它的龙毛与龙鳞。它呼出来的气息既湿热又急促,扑面而来的气流让人难以招架。指甲和龙齿也很锋利,手臂结实强壮得不像是常人,这样一看,它与常人的差别就大起来了,不,是太可怕了。这确实是个占山为王的祸害,势必会下山害人——必须要尽快铲除!动手!
这时候,那凶兽竟在这时也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龙的瞳孔,散发着猖獗、危险与愠怒。
一刀劈下去。
已被惊醒了的凶兽利用村长犹豫的片刻,反应很快,甩动尾根就能荡开一段空间距离。祂能驾驭狂风。但这次,祂像是被激怒了的猛兽,用“利爪”快速按住了劈下来的刀。结实的龙兽人臂膀肌肉几乎无人能敌,在与冒犯者的僵持当中,祂力气大到能将刀刃慢慢推离自己的脖子。
对方只是一个人类。凶兽必须要更加果决一些。祂动用了牙齿——没人能想到他露出了自己的尖牙——却没有咬人。祂咬住的是战栗不已的刀具。龙使出自己强悍的咬合力,还鼓动着腮帮子的力气。
凶兽将刀刃咬碎了。
村长错愕地松开了手。他与凶兽的较量竟然瞬间结束了,是以自己的武器断碎为结局。现在他要手无寸铁地面对一只嘴巴里满是碎片,龙鳞凸起,凶神恶煞盯着自己的大家伙!
凶兽喷吐着愤怒的气息,祂还未来得及站立起来,只是简单地在巨石上四肢爬行。龙爪几乎嵌进了石缝里,嶙峋的后背在紧绷出显赫的轮廓,胸脯威吓似的鼓起来。这个瞬间,村长看到了凶兽的尾根缓缓扬起来……
村长瞬间感觉到腰部忽然浸凉。黑色鳞片的长尾巴卷起了他,并让他双足离地抬起来。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挣扎的雏鸡,被蟒蛇缠绕后面目开始发紫,肢体尽可能挣扎。龙的鳞片硌着人的骨头生疼,那龙的毛发见了鬼一样地快速摩擦自己的皮肉。
村长扑腾着双腿,“唔呃——呃——”他整个颈脖开始发紫,口水从他嘴角漏出来。窒息感迅速漫上这个男人的脑袋,他无措地望着天空,鼻梁一挺一挺地吸不进任何的空气。求生欲驱使他的指甲疯狂刮划这龙鳞,指望着这样做能够让凶兽感受到痛楚然后放他下来。可是,凶兽尾巴越缠越紧,祂甚至让尾巴收紧的同时,自己本体慢慢接近猎物,用刚才咬碎金属的口腔来威吓这颗鲜美的头颅。
这时候,村长背后的众人都冲了上来,挥舞手中的武器,朝着凶兽捆人的尾巴砍了好几下。这时,凶兽才在脸上展现出不悦的表情。
祂完全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多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祂的尾巴迅速放下了人。
那名人类和其余的人类一道盯着祂,他们的眼睛在黑夜里就像一对对发冷的荧光。祂明白了,面前的这些是来讨伐自己的。
人们嘶吼着“杀啊啊啊啊”地攻过来。
凶兽立刻从石头上离开,逃到林子深处去。祂的身形很灵活,胳膊抓住树枝,脚面踏在树皮上,摇动尾巴让自己游动的速度更快,让身躯更轻便地穿行在树木之间。
森林是祂的领地。
“诶唷!”“靠!这家伙!”
祂可以悄无声息地利用熟知的地形,用粗长的尾体绊倒那些普通人,让摔倒的人们在草地上扑腾。
其中有些个粗鲁的人类骂骂咧咧的,展现出十足的攻击欲望。黑龙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尾巴尖缠住那人的脚踝,拖行几十米。那些剐蹭人类后背的石头和竹笋尖会令嚣张的人类遭受剧痛,快速冷静下来。
“快救他!”“嘁!快让它停下来!用陷阱夹住它的尾巴!”
当凶兽穿行过某两棵树之间,尾巴坚韧的鳞片摩擦了树皮,不料惊动了在那之上的木头桩子,人们预先设置好的陷阱被触发了。装置快速靠拢,两块钝铁板立刻贴在一起,迅速夹住这头猎物。
“呜——”
凶兽还没来得及感受尾部的剧痛,祂的身体被迅速往后一扯,身体便重重摔到地上来。
祂用小臂先触地护住脑袋避免擦伤,但他的手肘和手腕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地面不对劲,人类作战前就在这预先洒满了碎石渣子。
这些人们为了捉拿自己,竟然是做足了准备。
凶兽大为震撼,祂回过头去,那漆黑的林子里忽然竖起了几十多个火把,他们由远及近逼近过来,嚷着一些祂听不懂的词汇。
“抓住它了!”“快,多几个人按住它,别让他跑了!”“它的尾巴!尾巴!快做些什么别让它尾巴动起来害人了!”
凶兽趴在地面,隔着身后夹住尾根铁板,祂看不见身后远在十米外的身后发生了什么,祂只看到人越聚越多,火把聚拢起来的光芒有些灼目。他只能用仅存的角度和力道疯狂挥舞自己尾巴的末端,做出自己的抵挡和反抗。
祂看到了人们拿起了麻绳。是那种很粗很粗的麻绳,伙夫拉车的绳子都不如这种绳子粗。人类将绳子缠绕在周围的树上,最后缠绕在凶兽的龙尾上,一圈又一圈地缠,限制住这条巨尾的行动能力。
光滑的龙鳞接触到这粗糙的麻绳本身就有一种不适应感。但是麻绳越缠越紧,勒得皮肉密不透气。凶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挤压感。尾巴渐渐没有知觉,血液在肿胀的身体里闭塞到让龙兽人发疼发麻。
凶兽想要挣脱出来,只能动用手和腿的力量,要把自己从“陷阱”里拔出来。祂咬着牙,龙兽人的面目狰狞又奋力,但他除了感受到更加痛苦以外体会不到别的什么了。
祂又感受到有人拽着自己的尾巴——众人手忙脚乱地环抱着粗尾,四五只男人的胳膊将凶兽躯体又给扯了回来。不允许逃脱。
直到后来,尾巴被彻底捆住了。众人看着这条黑龙的粗尾被折腾到了半空中,五六条粗绳像是锁链一样绑住它,尾部的毛发凌乱不已。地上能瞧到一些龙的鳞片,是人类对它的折腾中从凶兽尾巴上掉落的几片。
凶兽并不是刀枪不入的,它也是普通的野兽,由肉由骨组成。鳞片会因蛮力而脱落,血肉会感受到疼痛。它会绝望地挣扎。但人们并不会轻易地放过它,他们必须要让一头猖獗的野兽尝尝滋味。
他们再次举起了刀。他们要根除凶兽今后继续成为祸患的可能性。
“呜——”凶兽忽然睁大了眼睛。前所未有的疼痛贯穿了他的尾巴。
他痛苦得从胸腔里挤压所有的气体,眼角刹那间布满褶皱,嘴巴长大,将声音以呕吐的方式呕出来。四肢乱扒着身下的泥土,动作有些滑稽又有些癫狂,像是只捕鼠夹上想要挣脱的老鼠,毫无作为地抓爬,指甲全部都是泥。
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柴刀劈进了自己尾巴的皮肉里。尾骨在强大的作用力下折断,龙的尾部正经历着皮开肉绽。
祂感受到尾部慢慢与自己本体剥离,巨大的虚无感从他的尾根蔓延到全身。
再然后,一截完整的躯体被“留”了下来。
无视掉那些血液的话,龙尾的肉十分新鲜,色泽夺目。
“呜——”可怜的凶兽在忍耐痛苦,右手垫在身下,祂指望着手部肌肉足够柔软来缓冲身体内部的阵阵痉挛和战栗。祂的每根手指都孤立无援地伸直,指节间像是贯通了电。
尾巴每遭受一次劈砍,整个龙兽人躯体会猛烈一震。到后来,后来祂只好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独自咽下痛觉。
一下、一下,又一下。源源不绝袭来的痛感从身后传来,有些来自铁叉的,有些来自砍刀的,还有单纯被绳索紧勒。
蓬松柔软的龙肉被折磨得无比地紧绷,断裂处的肉质发紫,一部分血液奔涌而出,而又有一部分奇妙地只进入本体的循环,这是生物本能地对于自救与割舍。就像是现在,凶兽感受到自己尾巴后半截的空虚后,尾巴的前半截就开始诡秘地进行了闭塞体循环,就像是剪掉一截叶子后,残余的叶子也开始收回运输的营养最后再泛黄。
身体混乱。本应流向尾部的血液失去了目的地,它们在凶兽的下半身兜兜转转,直到它们找到了新去处。
“呜——呜——”祂感觉到自己的根部,是的,就是排尿的那个地方,开始肿胀起来。大量的血液在那里堆积,血管又肿又痒,根本没人动它,但它就开始自顾自地茁壮硬朗。乌黑的小家伙就像是忽然从硬朗躯体上生长起来的紫红色春笋,从胯部并不富余的空间里,它顶着泥土撞着石头,挤入腹部趴着的地方去。
每一次身体疼痛的震颤,龙根也会跟随着猛烈颤抖。那地方深黑色的龙皮猛烈与地板和腹肌摩擦,血管颜色越来越深;当尾巴的痛觉到了顶峰,祂会大声的吼叫,与此同时龙根也会相应地喷吐出一些粘稠的透明物质出来。
人们气喘吁吁,情绪却兴奋高亢,他们每个人都喜欢看这头凶兽奄奄一息挣扎的表现。
“它快要痛死了吧!”
“听听它的惨叫,像条乱吠的狗一样。诶那谁,我们一起扯住绳子然后踩住它尾巴,它还在挣扎!”
“别掉以轻心,一个不留神它可能回头就来咬你!”
“他这龙尾巴真粗,如果当可食用肉的话够咱全家吃半年的了!现在我真想咬一口!”
“得了吧。待会要是刀真的钝光了,就派你上去啃它!哈哈哈!”
人群吵吵闹闹。因为这场作战即将结束——以村民的胜利收尾。
祂再度痉挛了瞬间。胸脯猛地一收缩,乳首被石块碰擦得生疼——他的尾巴又被人砍掉了一截。肉块掉了下来,还带有纷飞的毛龙的毛发。每个人都能清晰看到这层龙肉切下来的时候比之前的要果决多了。在凶兽残余的尾巴根上,能清晰看到肉质的分层,骨骼也被分割得十分丝滑。
也许是凶兽痛习惯了或是别的什么,祂的颤抖和崩溃程度比先前要轻微不少,不止如此,他的身体也因此变得轻飘飘的,失去了力量。普通人都有足够的力气轻易将他的尾巴或者躯体按在地上,就像踩着一只肥耗子。
“咪——”他又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尾巴。痛感传递到本体来时,已经弱化了不少。龙兽人的神经已经彻底迟钝了。
凶兽的面庞泪眼迷蒙,左半边的脸庞和络腮胡须都沾满了泥巴,脑袋下有一个小土坑,是他吞咽痛苦时用脑袋或是手肘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地面而生成的。祂现在早已没有力气,整张脸就扑在了土尘里。尖长的耳朵上还悬挂着祂的几滴滚烫汗珠。
凶兽的大脑本应进入“不省人事”的状态。祂整个人昏迷了,眼睛差不多眯得睁不开了,收不回去的舌头和龙的牙齿从嘴中露出来,不断地有温热的唾液从舌头滑出。但是他的胸肺仍然在蓬勃地鼓动,背部的肌肉不得不进行扎实地收缩和扩张,手臂松垮地张开着,露出祂胸侧的前锯肌。
祂好像是累坏了,又好像是兴奋坏了。祂的喘息没有停歇,即便是昏迷了仍然发出巨大的呼吸声音。
即便他原本十五米长的尾巴,现在被砍刀砍得仅留下十多厘米这么长——村民并不留情,他只想要凶兽付出代价——现场只剩下凶兽这一龙兽人的本体,一截七八米长的尾巴残余,一截一米半长的尾巴残余,还有带着尾巴毛发末梢的那段半米长的尾巴……
在这轰鸣一般的呼吸声中,有胆大的村民接近了凶兽,单手将它脑袋上的头发扯住抬起来,看见了一张懦弱的、燥红的、昏迷的脸。它已经失去反抗的力量了。龙的鼻孔里外全是泥,蜡白的头发和胡须随便一捻都是泥巴块。
抬起它的龙角,让它下巴昂起来,使得颈脖十分别扭地伸直,这样能看到它的呼吸是否顺畅——
“村长,它还活着。但伤不了人了。”
“嗯……再仔细看看。”
又有几个村民一起搭把手,让这趴着的龙兽人翻个身——这家伙不愧是山林所生的原住生物,臂膀和腰腹的鳞片和肌肉都如山上的岩石一样坚硬沉重,并且光滑,不好动手。当人们费劲地顶着它的肩膀,足够让这个昏迷的大家伙翻个身,令其手臂随着肌体自然地一甩,让那结实的后背往土地上一靠。
那受伤流血的尾根因此碰了泥巴,一定又会让它疼起来,果然,他的睡颜稍稍表现出不适,嘴角下撇,龙齿咬住了一小块舌头。但这种疼痛也已经不足以让他清醒过来了。
“喂,村长,你看他‘那里’!”
“嘶,天哪。”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惊叹于生物学构造奇妙的时间,但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凶兽有着完整的人类器官,比如那根玩意。有棱有型的乌黑色腹肌上,已经充满了草木腥味的奶白液体,那高傲的柱体仍然在“呼之欲出”地想要表现自己似的,当龙兽人身体翻过来时,这直挺东西在身下压抑已久终于可以自由了,现在这个躺得平平的家伙,深红色的东西垂直向上。
就在此时,截断的尾根伤口上沾染了泥土,疼吧。正是它本体痛不欲生的时候,这根龙体竟一顶一顶的,快要再度发射了出来。
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它又喷出了一口白色之浊液。这让所有人都吓得后退了一步。诱人的赭红的包皮收缩了一会儿,细小的眼里最后涌出透明的液体,打湿粘在龙根上的泥巴,“奶流”缓缓从雄伟高塔上流淌下来,回到凶兽的腿部之中。
“……”“这……”
万幸的是在场的异性基本上没多少,不然这些男士可就不太好解释这是什么生理现象了。
“怎么处理它比较好?这家伙没了这条尾巴后,看着还挺……温顺的,没那么恐怖了。”“是啊。要不,把它带走吧?”“是啊,放它在山上不合适。另外咱们村也缺个看家护院的……哦我的意思是,那个。”
这些朴实的村民花了一些时间,七手八脚地将这个龙兽人扛在肩膀上,分担他那重量,一点一点地带它下了山。
“别挤我!他的‘那根’玩意碰到我了!滑滑的!”“妈呀这家伙体重真多,吃什么长的!”“它的小臂比我大腿还要粗大,天哪,它又不像我天天砍柴。它是怎么练出来的。”
凶兽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被人类带回了村庄。
……
一段时间后,凶兽醒来了。
哦不,它已经不被称作凶兽了。
他现在被人们叫做断了尾巴的龙兽人。是村子里有名望的先生起的学名。
龙兽人从有些吵闹的忙碌声中醒来。这是他昏迷后的首次苏醒,是人类烹饪食物的飘香吸引了他的鼻子。迷蒙当中他的嘴巴不断重复着咀嚼的动作,鼻尖一挺一挺的,过了一小段时间后,他才睁开眼睛。
“咪……”他看到自己被关在了铁笼里,他坐在笼子的东南角,手臂悬空,手腕被拷在了笼子的顶部,自己的手肘垂下来。笼子很狭小,他几乎不能站着,更何况现在手腕脚腕都被拴在笼子铁栏上,他只能保持这种憋屈的姿势。
后背靠在笼壁上时,才勉强让自己舒服一些,但自己后仰的龙角还会硌着冰冷的铁笼栏,脑袋会很不好受。
龙兽人的身体很肮脏,身体有些臭烘烘的。膝盖和胸脯上全是泥巴,脸颊更是乱,再加上那股困惑的神态显得他整个兽人既疲惫又消瘦。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他发现,他的尾巴被砍掉了。
他回头望去,尾巴只剩下一小截粗粗的根,骨头和血肉的横截面早已干涸结痂。他做不了往日“挥”、“摇”的动作了。如果他的尾巴还在,他整个躯体可以“装满”笼子的全部空间。
于是他气馁地靠在笼子里,他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空虚,双脚平伸着,头低下来,缓慢地呼吸。
“你饿了吗?”
是少年的声音。龙兽人抬起头来,朱砂红色的龙瞳看到一个稚嫩的人类脸庞,他是认识这个家伙的,那个晚上曾经见过。现在,这小小的家伙估计蹲在笼子旁边很久,他眼神热切、惋惜。
“呜——”
“很抱歉,非常抱歉,我、我不知道那个晚上我回到家后,这些大人就去山上给你惹麻烦了。你现在成为这个样子,对不起,我也有责任……”
“咪——”
龙兽人听不太懂少年在说什么,但他尝试去收紧或者噘着嘴巴,尝试弄懂对方的语言。
“你一直‘呜咪呜咪’地叫,一定是饿了吧。看,我给你带来了热汤。”
龙兽人看到人类男孩从身后揣来一个装了满满肉汤的碗来。笼子里的大家伙显然是饿了,他立刻跪立起来,费劲地用膝盖靠近过去。他手腕的铁拷一直响个不停,金属拴着他的手,一直在拽回他的肌体。但是饥饿让他有些不顾一切,即便手腕再痛也想昂起下巴、鼓着胸膛靠近少年。
“诶诶诶你别激动,我可以喂你的。”少年也不怕这个龙兽人,他在笼子外面,汤匙舀出泡的松软的鲜肉和一点汤汁,稚嫩的手便伸进笼子里面。
龙兽人先是用鼻子好好地闻了闻味道,嘴唇皮子感受汤匙温度,伸出长长的舌头,便将汤匙上的食物卷进了口腔里面。
他的牙齿快速地咀嚼,络腮胡须连通下巴一起有规律地抖动着。他的下巴很硬朗,胡须像是疯长的野草蔓延到了喉结的上方。昏迷了那么多天了,他肩颈到脑袋的鳞片早已十分的坚硬和粗糙。他在进食了,反复咬合的动作不断地颤动嘴部和颈部的肌肤,看着就好像是干涸又古老的岩石不断裂开又合拢的过程。
他吃得实在是太卖力了,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碗里,温热的整齐冲涌他的面庞,龙兽人扁长的嘴筒子张开让门牙去撕扯鲜肉,用后槽牙碾碎肉块,吮吸汤汁。后来,他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黝黑的面庞浮现出一种饱满的红润,侧面的毛发上沾满了幸福的汤汁水珠。
碗空了。他看着还不够。于是继续用鼻尖顶着碗的边缘,嗅着碗边残留的汤汁味道。希望能吃得更多。
少年却面露尴尬的神情。“很好喝吧?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他引着龙兽人的目光往村庄中央望去,那里妇人在舀动大锅里的汤,食物很丰足,大家脸上洋溢着满足的表情,旁边男人们老练地将肉上的龙毛去除,扒光龙的鳞片,将肉切得一小块一小块的,足以下锅更加入味一点,“我直说了吧,这碗人人都有份的汤。因为这是你的‘尾巴汤’。”
“咪?!——”
龙兽人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大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鳞片像是素材一样抠完放在一个小桶里,未来也许能作为某种防具的素材,然后自己的那些尾巴肉被人类切成脂肪分层精妙白里透着粉的一小块一小块扔入锅中,并且撒上佐料……
龙兽人立刻呕吐了起来。笼子扯着他的手臂,令他的后背变得佝偻。脑袋像是悬挂在肩胛下方一样,还在不断抽动,后颈的皮肉停不下震颤——他把刚才吃下肚的东西呕出来大半。
“对不起对不起。”
等他呕得差不多了,疲惫地抬起头来,与那名慌张的少年对上眸子。龙的脸颊苍白,眼窝深凹着,龙眸周围攒着不少的热泪,看着怪可怜的。“喂……食……王……”
“呃,原来你真的有在学习我们人类的语言啊。之后我会好好教导你的,但在这之前,你还是得必须填饱肚子。”少年立刻拿出口袋里的东西,“别,别慌,你吃不了这种汤的话,我还有这个可以给你吃。那个晚上我见你曾经在山上吃过这玩意,这种荧光绿的仙草,我为你采摘一些回来了,你应该会喜欢的。”
仙草出现在这少年稚嫩的手里。这熟悉的光泽熟悉的气味立刻让龙兽人来了些精神,他重新试探性地去用鼻子嗅,歪着脑袋揣度了一会儿,张开嘴巴,用舌头舔舐这些嫩绿的草料。
他吃下去了。果然,是山上时候的味道。肠胃开始舒服了,身体也慢慢变得轻盈而满足。
龙的舌头不停地搜刮似的卷走男孩手上所有的东西,舔过男孩的掌心和指缝,将仙草吃食得一干二净。但还不够,他表现出一些贪婪,于是顺着手心,舔舐到男孩的手腕和手背,指望着还能吃上一些山上的原汁原味的仙草。
可是已经吃光了,少年能拿的本身就不多,倒是现在被这龙舔得手掌发痒,于是发自内心地说:“你的舌头好滑啊。你歪脑袋舔人的样子就像一只大狗狗。”
笼子里的龙兽人不解地望着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左歪了一会脑袋,右歪了一会儿脑袋——再加上双臂是被笼子吊着的,龙手爪松散地朝下放松,手肘向上抬,整个躯体呈现跪坐的姿态,确实像是犬类的坐姿,这条大狗正“坐起来”兴奋地与人类打招呼。
当然,未经历过人类社会的龙兽人根本没有这类的概念。
他只是很不解,为什么少年喂完手中的仙草后,会径直过来摸他的下巴。他还摸了自己腮帮子的胡须,后来,这少年又开始摸他的耳朵,还有脑袋上的头发。
他听到少年一直在说“脏狗狗,乖乖乖”的话。
龙兽人只是在疑惑中尝试理解和思考,在这个过程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毕竟这小鬼人还挺好的,喂食过自己,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更何况,被他摸也……挺舒服的。
龙兽人松散地依靠在笼子边缘,让身体彻底瘫软一些……喔,这小子已经在摸自己的肚皮了。
“呜,呜咪——”不知道是舒服还是满足,龙兽人说的话越来越多了。
少年学着这几声原始的兽类鸣叫:“呜咪呜咪,呜咪呜咪。啊,之后就叫你‘呜咪’就好了。很适合你的名字。”
曾经盘踞在山上的凶兽,在这时拥有了名字。
叫“呜咪”的黑龙稍微低下脑袋,和这个男孩平视。这个男孩活力十足,手舞足蹈的,不停地一张一合自己的嘴巴,尝试驱使这条龙的嘴唇也跟着他一块张张合合。少年期待着龙在自己努力的教导下,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呜?”“呜呜!”“呜——咪。”
他们逗乐彼此。
少年感觉到很欢快,就像认识了自己童年的第一个玩伴。“你说你一直住在山上?!山上有没有孤魂野鬼啊?”“你说你的尾巴能重新长出来?!好厉害?!那我继续多帮你从山上采点仙草!让你长快一点!”“你怕冷吗?我给你塞点枕头和棉被进笼子吧?……哦我把我最喜欢的风车送给你,你用一只手攥着它,在这里面就稍微不会无聊啦!”
这一人一龙的交流更像是别开生面的表演,他们兴致高涨,互通有无。殊不知周围忙活的成年人早已停下手中的事情,擦掉汗、放下炊具,看着一个少年与一头关在笼子里的龙兽人跨越物种的谈天……
盯着他们最久的是村长。他凝望着时不时猛眨眼睛,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他身旁站着的正是少年的父亲还有别的村民们,他们眼神无声地交流着,他们的眼珠子闪着各自不同种类的光芒。
“……”“村长。我们之前做的也许太……”“嗯。它并不坏。”
“过了这阵子,把这龙放出笼子吧。给他一间民舍和一块田地吧,他会是个好家伙。我们挑几个人轮流看住他,教他干农活识识字,就可以了。……他不是凶兽了。他和我们可以是一样的。”
因为已经有第一个人选择了接纳了他。
完